陆梓

【杀破狼+镇魂】《化鬼》33-35


//上次更新回顾



野鬼:“大人,你来晚了啊。”


斩魂使:“他人在哪儿?”


倒像是真应景似的,一声震天的“嘭”响起,废石堆里尘烟散过,露出一个头发蓬乱,脸色苍白的青年。他身上的布衫被扯成了层层叠叠的碎片,拖拖拉拉地遮着黑色的血,半人半鬼的他左边露出一截白森森的腕骨,折成一个扭曲的角度,右手还提着一把卷了刃的破刀,滴滴答答地流着浓稠的腥甜液体。


到最后,只有他本人,还像失了智一样,对此甘之如饴。



四圣震动,风云失色,忘川水还在激荡不休。绕在沈巍心脏上的手突然不再是恶意的缠绵,而是勒出一道含血的印。


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他耳边说:你分明背了千斤重担,许下千斤誓言,其实眼里心里都从来都只有自己的一点私情,从来不肯回头看……



秦广王:“十殿再无能,也不至于次次向大人们求援。这次请令主下来实乃做个见证,四圣波动便是这恶人为祸。现如今尘埃落定,便不再劳烦大人了,日后定当差人送上谢礼,还望两位,不要嫌弃。”



沈巍:“对不起。”


长庚在大脑里最后重复了一遍,目光横扫过正人君子模样的沈巍和漠然观望的阎王,才察觉到被咬紧的牙和心一样,疼过破碎的皮肉。终于,嫉恨如肆虐野兽破笼而出,无助和愤然化作手上一击,直向比自己强大千百倍的沈巍心口。



天若降罪,恐怕谁都无法独善其身。



他怎么会在这儿?


昆仑:“他竟能伤了你吗?”



他用刀强撑着身体的手臂再也使不上力气,恍恍惚惚地卸了力道,人重重地向地面砸去,鼻子里吸进去很多杂尘,他越是咳嗽,牵动的神经越发疼。他的额角被一块碎石硌着,却没力气挪开,只是睁开眼,虚弱地喘息,断断续续地笑说:


“斩魂使大……大人一再手下留情,可惜是……是我……狼心狗肺,不识好歹……”


真识时务啊。


可是他疼得快要昏过去了。



昆仑:“你觉得自己复仇成功了吗?”


死尸一样的长庚斟酌了一下,艰难地用眼神给昆仑示意。昆仑回头,看见修道千万年的两位阎罗大人站在远处,锦衣冠冕依旧,只有袖子上染了一点点灰。


长庚却不以为意,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,那笑容又飞快地消失不见了。



长庚一点一点伸出还听使唤的右手,指尖一寸一寸沿着土石寻过去,攥住了玉,在一寸一寸挪回来,往自己胸前收。


但是令他吃惊的是,青年并不是要收到自己的衣襟里,而是一点一点往嘴边送,合着沙土一下子含住了。他这才隔空挥手一击,直向青年的颈下咽喉处。



昆仑:“这从头到底都是你自编自演的一场闹剧,为的就是引我们两人追查真相——你在百年前就知道的真相……”


“你囚禁了他,近百年。”





//正文





33



你囚禁了他,近百年。


你认吗?



长庚用劈开的指甲,徒劳地抠着地上的泥。眼里的光也像是被什么人抠掉似的,剩下一片无知无觉的黑洞。他说:是啊,我认。



他终于被扣上了挣不动、逃不脱的金属锁扣,被阴兵扭送到了十殿。


他终于亲眼看见了他憎恶百年之地:堂皇,冷漠,权势滔天,可恶得不声不响。



恶劣的火在十个窗口后面闪烁跳跃,给端坐在后面的十位阎罗脸上勾画出冷暖分明的颜色。他们居然不是凶神恶煞的,而是平静肃穆的,束着手,披上铁面无私的假衣,慢条斯理地叙述着他的累累罪行。


“罪鬼李旻,以凡人之力修习鬼术,勾结恶鬼,于忘川畔伫留百年筹谋阴谋,屠杀阴兵,祸乱地府。引阴阳失衡,扰四方清平。累累血债,天地不容……”



而山圣和斩魂使就伫立在一边。昆仑的眼瞳被落地烛台上的火光照过来,在乌深乌深中还应了几分红色,像薄暮里山尖的落日红霞,开阔、坦荡,还有几分不忍,却安静地落下去,落入无可奈何的一片静谧夜晚。


他没有多插手此事,可那份怜悯是真的,长庚认识。


斩魂使的眼垂得很低,快叫人疑心是要睡过去了,睫毛把多余的心情都遮掩得分毫不露,一动不动,像是一块毫无存在感的背景,或是一幅精致的西方油画。


长庚的身上已经很疼了,心里也装不下多余的嫉妒和仇恨了。



也像一张讥讽的画作一样:在十殿阴翳两端,烂衣枯骨的和衣冠楚楚的,伤痕累累的和完好无损的,镣铐加身的和备受尊敬的,千夫所指的和无人问罪的,其实心里都是千万道血河乱涌,偏偏又都在真相面前,选择了沉默。


只有旁边一无所知的凌乱烛火,依然不止不休地噼啪叫嚣着,快活地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热闹。



“画押吧。”



长庚的左肩又被狠厉地一搡,这边的胳膊是彻底不听使唤了,身体也被迫扑倒于罪状上,不怎么灵活的右手食指被阴兵拎起来,抹一下身上的脏血,戳下一个黑红的印记,这罪行终于落在了实处。


另外两个阴兵带来了锁住手脚的锁铐,锁内有倒刺尖勾向心而长,可以戳进鬼的皮肉里,生不得,也死不能。乱动则手脚全废,更不要说卸掉逃脱。几百年过去,哪怕穷凶极恶之徒也很少见过它。


长庚今天居然得见,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寒而栗那是假的,不过倒也能不由自主地心笑十殿未免太拿他当个人物了。



两位阴兵漠然地拖着鬼魅般的铐,冷铁腐味也舔舐獠牙,跟着一步步走近。长庚轻轻地闭上了眼,却莫名其妙又想起了年轻将军的眉目眼睫。他眨一下桃花眼,光影就像蝴蝶一样轻轻柔柔地动一下,忽而又飞走了,留下扑蝶人在原地不好意思地笑一笑。


真漂亮啊。


一百年那么长,我为什么没敢再多看你一眼呢?



明明你始终都被封在昆仑灵玉里,在我手里攥着,怀里捂着,谁也看不见也夺不走。可是现在倒好,终于被别人拿走了,再也见不着了吧?


可是,你不用看见现在的我,也是好的。


你记忆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呢?是宽袖长袍,文质彬彬的雁王吗?还是青面红瞳,切断阴兵手臂的半鬼?反正不是现在这样的碎衣坏肉、黑血横流的破烂模样。我一意孤行向山川天地讨个说法,落魄至此都是自找的,你别恨我……


别恨我,好不好?



尖勾铁刺还未咬噬他的骨,一道笃定决然的声音突然响起,切开这道阴晦黑暗。


昆仑沉声说:“李旻生前好歹是一代明君,千秋功德惠及一国万民,天道有心,四圣有灵,十殿何至出手如此?”



十殿原本是不满意旁人插手地府之事的,可昆仑到底是活了千万年的山圣,能力和身份往那里一戳,便像一根定海神针那样,叫颐指气使的十殿也被堵得不好多说什么,只是窃窃地议论怀疑。


秦广王于其中率先开口:“那山圣意下如何?”



昆仑:“我送他去鬼牢,画地为锁,以昆仑山万钧之重封之,自然不会逃脱。”



公正而又从容的山圣这么说了,也这么做了。青色衣袖一拂,一股草木清香的山风平地而起,居然是无形而有力的。吹开遮了青年眼的脏乱长发,裹在青年身侧,小心翼翼地绕过坏肉、伤口和断骨,扶住他的肩和腰,托着他的发颤的右手,竟能勉勉强强把他支撑着站起来了。


长庚是错愕的,不解的。


他看着那生于千万年的昆仑,炯炯眉目间依然是舒朗模样,青色绿藤条束发,回看自己的目光里居然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,居然还是宽厚温和的。



他虚浮着一口气,断断续续地问:“我……我拿了……你的玉,伤了……你的人,还要……要……破坏你建立的……秩序和……和轮回,你……不恨我吗?不想杀……杀我……吗?”



昆仑用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,好奇地看着他,居然还挑了一下眉,脸上的表情像斗嘴时不服输的小孩子一样。


“恨啊,怎么不恨?恨死了。”


“……”




长庚曾经那么憎恶神,恨他们位高权重却麻木不仁,恣意妄为又颠倒黑白。他以自己的血画出淋淋的界限,与十殿遥遥对立。不惜与鬼为伍,粉身碎骨,也要违逆天命,踏上弑神的道路。


可是百年过去,他瞳眸里居然倒映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神:平和而顽皮,睿智而果决,公正而仁慈,怀一心真情,却也明辨善恶真伪,爱一人,也兼爱世人。


所有看似矛盾的地方都达到了奇妙的调和,成就了肩负山山水水的唯一的命定之人,轮回千百次都未曾褪色一分一毫,光风霁月也绝不是地府里迎合奉承之人给他的一道虚名。


他突然觉得,这世界上 还有一缕天光肯照到这腐朽污浊的地府,还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。



他笑了一下。不过大概没有人知道,他的千百次笑容里,只有这一次的开心,是真的。



人间寒暑往来一百年,春花秋叶一百年,生离死别一百年,山河颠覆一百年。所有人只道他在等一个复仇的机会,却几乎没人知道,为什么是今天。


今时今日,刚好是山圣神魂回归的第二年。



他终于让那枚玉,落在了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手上。


唯此时,死而无憾。



半个时辰后,鬼牢里多了一条乌黑长锁。一端扣在腐臭冰冷的石壁上,另一端锁在一个新囚徒的右手上。


那囚徒原本是倚靠着石壁,微微笑着目送山圣、斩魂使、阎罗和随从的阴兵离去,脏血从看不出颜色的衣衫上以可见的速度蔓延,脸颊从尸鬼的青色终于褪成苍白病色,黏在身上的冷汗划过眼角下颌,并且侵入每一处伤口,而所见所听都模糊成一道天旋地转……


他终于没有靠的力气了,而是拖着长锁,向一边坠去,倒在了地上,阖上了眼。





34



昆仑和沈巍向着通往人间的路,慢慢地走。


明明是许下千万年之约的人,并排而行,肩并着肩,倒也看不出多亲昵。



他转头看了一下身边人,缓缓问:“他伤你重吗?现在恢复了多少?”


沈巍吞了一口唾沫,像忽然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那样,老老实实回答道:“李旻只是半鬼,再激愤能力也有限,今日是我大意了。好在活千万年的鬼族自愈能力很强,早就不疼了。”



昆仑接受了这个答案,又眨眨眼,噙了一点笑,又说:“那我没骂他,你生不生气?”



沈巍本来就很紧张,现在更是绷成了一根行走的柱子,嘴巴跟粘住了似的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

穿过鬼门的时候,白无常抿出一个奉承的微笑,对二位行了一下礼,沈巍也一点头回应过去。


昆仑的身体还是若无其事地朝向去往人间的路,语气里全是幽幽的不乐意:“面对不熟的阴差还回礼呢,可你从头至尾,对我都没笑一下。”



这份生疏和指责让沈巍的身体僵得更直更紧了。他想看,又不太敢看。心里有千言万语,又怕对方早已了然于心,最后都堵在齿缝里。


简直百爪挠心。



两人穿过阴阳两界的缝隙,乌青乌青的浓雾散去,看见天光云影尽开,无人的小巷边,大槐树枝叶亭亭如盖。


巷子拐角外,汽车的鸣笛声,南腔北调的吆喝声,和嘈杂人声标一股脑儿都回来了,地府的枷锁,交战,残垣废墟,和那个伤痕累累的鬼,好像都成了梦中景水中影,忽而散没了。


只有广袖青衫,仙气飘飘的男人住了脚,抿着笑着看他。


“宝贝儿,你老是这么束手束脚的,下回老公就要被别人拐跑啦?”


“……”


大槐树的也突然落下来许多,呼啦啦地绕着昆仑翻腾飞旋,浅浅的翡翠色光华从缝隙里漏出来,流成一条温柔的回环飞瀑,让沈巍看呆了眼。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宽袖长衫、青衣博带的束发仙人不见了,换做了一个黑色短风衣,蓝色牛仔裤,大长腿小细腰,痞里痞气,半头乱毛的男人,笑嘻嘻地看着他。



沈巍怒道:“赵云澜!”


“哎,是我呀!”


沈巍脸都要气红了,咬着牙扭头就走。



“别别别媳妇儿我错了,我跪键盘不能出字儿,跪方便面不能掉渣,再不成我跪大庆的猫屎自己洗裤子好不好?我真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
沈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


“好吧,后来是有一点……恶作剧嘛,您是活千万年的成年人,怎么能和我这个三十岁的小孩子计较……不不不我错了,我认真悔改。”


赵云澜双脚立正站好,并指举起。



“都怪十殿那群老头子,总是指手画脚,从中作梗,不用点障眼法他们怎么能乖乖配合啊?”


障眼法?



确实,从他们还未下地府开始,判官,十殿,灵婆,一个个互相勾结又忙着撇清关系。表面迎合暗中算计,罔顾真相是非,把罪责先后推给顾昀,又推给凶兽恶鬼,后来把矛头彻底指给李旻。


赵云澜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儿,在地府又连轴转了这么久,没吃没喝没地儿睡,一个龙城大好帅哥就快被他们熬成了一条没水分的干黄瓜,要是再无所行动,岂不是让特调局那帮小崽子们看笑话?


地府的鬼神活千万年。好的没记住,欺上瞒下、恃强凌弱倒的宗旨是贯彻得很彻底。无论是想利用令主借刀杀人却对昆仑多加敬让的十殿,还是唯唯诺诺助纣为虐的判官和灵婆,再到欺侮啃食生魂,看这场热闹的野鬼,竟然出奇地一致。


大概只有更强大威严的大荒山圣出现,才能定住这场乱局了。


而原本就有昆仑模样、山魂和法术的赵云澜,又有之前化身一次的经历。他在乱局之中捏着高深莫测的语气,装模作样得太完美了,竟无一人心生疑惑,甚至连当时惴惴不安的沈巍都能骗了过去。



赵云澜闷着声音:“你看看这时间,我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,提神醒脑的苦叶都嚼了几十片,再不镇一镇他们,你老公我就要累死在地府了。啊——阿嚏——“


沈巍惊道:“你……感冒了?”



啧,这该死的地府阴风。


赵云澜到底是凡人血肉。虽说昆仑的神魂回来了,法术也多少恢复了些,拿着障眼的符纸和镇魂鞭,加上混在三教九流里的一张骗人骗鬼的嘴,还能周旋阴间生生撬出真相,可惜,谁让他是个人呢?


该饿还是饿,该生病还是生病,一个都跑不了。



人民公仆赵云澜仰天长叹息:“没加班费,出差费,不能请假生病还不给报销,还得随叫随到,这镇魂令主待遇也太差了!要是有别人想当我一准儿让贤给他。”


沈巍笑了一下,去试他的额头,还好,没发烧。


于是凡人赵云澜就到路边的饭馆里点了两份番茄鸡蛋饭,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,时不时地抽纸掩着突如其来的喷嚏。沈巍就在小桌对面端坐着,用筷子把自己盘里的番茄和鸡蛋夹过去。


“宝贝儿你真的太害羞了,其实何必呢?我看你跟昆仑再呆个一百年你也说不出口,要不是我胆大心细……”


沈巍面无表情地挑了一下眉毛,把筷子“啪”的一声搁在桌上。



赵云澜讪讪地笑,忙转移了话题:“嗯那什么……之前从地府逃出来的幽畜杂鬼,应该被老楚和小郭都抓起来了。我回去补一觉再去局里看一眼,今天周几来着,周六?”


“嗯,周六,下午快四点了。”


赵云澜嘴里含糊不清还没忘了说话:“那大学里没课,回去休息一下吧。晚上把剩下的菜倒了,哦,还有最近你也别做饭了,太累了,咱点……哈阿——阿嚏——点外卖吧,家里还有感冒药吗?”


“不多了,我再去买点。你吃慢点,太快容易伤胃……”


赵云澜抬起头,用舌尖勾掉了嘴角的一粒米。还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,居然让沈巍看得有点口干舌燥,心里痒痒的。




吆喝上菜的小饭馆外,晚风和暖,天高云阔。行人来往,车辆穿行,信号一下红一下绿地亮着。


树是新栽的,草坪是新铺的,背着五颜六色书包的、刚放学的小学生也是这个城市的新宠儿。凡尘里谁都忙得不得了,又有谁还记得看不见摸不着的地府里,有哪个怀恨怀冤的鬼呢?



沈巍喃喃地说:“先回家,然后吃药,好好睡一觉……”


忘了地府吧,忘了李旻吧。



赵云澜,如果你只是一个凡人该多好,如果你什么都不用管,不用生生世世执掌镇魂令该多好。


如果我也不是鬼王,不用肩负守护大封的重任,那我就不会出错,也不必满心悔痛还要瞒着你。不用在每一次轮回末追着你的仓皇一逝的背影,生生世世如履薄冰,生生世世求而不得。


我们只谈学校里顽皮的学生和花哨的晚会,只看新闻里的天灾人祸和电影里的儿女情长,节假日的时候在客厅里看着节目在包汤圆包粽子包馄饨。哦算了你包不来,那你还是自己用豆沙或者面皮捏兔子捏小人玩好了,体验一把女娲的乐趣。别用调好的肉泥乱糊我一脸,至少不能糊到眼镜上啊,不然馄饨没准儿就是烟灰馅儿的了……



花开百日,蝉鸣一夏,而我所求也不多,只有一世而已。



沈巍怔怔地看过来。


赵云澜丝毫没注意到,说话间,自己已经吃掉了两份番茄鸡蛋。他疑惑地盯着沈巍面前盘子里的一堆米饭,突然问道:“你那份怎么没菜啊?”


沈巍:“……”





36



当天回家以后,赵云澜像死人一样睡过去,下次醒来已经是周一上午十一点了。


特调局打过来的慰问电话一发连着一发打过来。


天真无邪的郭长城坚信赵局长太操劳了,并且表示了最今有跟着楚哥把各案件的发生地,鬼的来历,损失和几乎没有的伤亡,都登记备案了,并且有跟着楚哥练习电击棒的使用。


祝红轻蔑一笑,觉得赵局长其实是年纪大了吃不消,隐晦地表示了没事儿不要作妖撩拨,该认怂的时候也别装大尾巴狼了,毕竟又不是火力旺盛的小年轻了,人还是要摆正自己的心态。


而楚恕之觉得,和他们完全能处理的杂七杂八的小事相比,还是领导的感情生活比较重要。反正他来了也是无所事事地散播狗粮的酸臭味污染空气,少他赵云澜一个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悠哉悠哉地晃来晃去,大家的效率还能提高不少。



“靠,反了!”


欢乐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过,这是汪徵打来的电话。



赵云澜冲沈巍哀嚎。


“宝贝儿,求你了,在群给他们一人发个口令红包吧堵住他们的嘴吧,口令是‘请赵局安心在家休息,我们不打扰了’。”


学识渊博的沈老师觉得,这道题有点超纲……



“哦对了,别发太多钱,省得下次喂不熟他们。”


沈巍可怜巴巴地眨眨眼,很想表示上一题他也不会做。



赵云澜面无表情地咬下一口外卖的包子,冒着油花的韭菜汤汁流了一手,整个人默默地和吱哇乱叫的手机大眼瞪小眼。


沈巍叹了一口气,选择打开另一套卷子:替赵云澜接电话。


“喂,是我,沈巍。云澜很好,没有受伤……你说什么……云澜,她问你要不要蜂蜜燕窝西洋参?”


赵云澜恨恨地想:我是不是该谢你没直接把脑白金给我寄到家里?



“你跟她说,今年别想让我批假跟去桑赞腻歪了,想都别想!”


沈巍好看的脸上染了一些愁容,艰难地开口:“嗯……云澜说……今年……的假……什么?你说是给我的?给我做什么?”



手机那头,白衣薄裙的高挑女孩拢了一下长发,看着大门口一袭黑灰裤褂,高帽缩腰,敛目低眉的七八个阴差,和他们脚边的大小包裹,迷惑地开口。


“地府那边来人了,说斩魂使为解地府之困被恶鬼重伤,令主也为此奔波劳动,十殿实在愧疚万分,不敢不好生答谢……”


沈巍回头对赵云澜轻道了一句“十殿”,并按下了免提,递过来。



汪徵:“后面还有灵物法宝四五箱,药材补品两箱,各色不曾见过的异果,两筐东海生鲜和鱼干,副处在和他们谈……”



赵云澜皱了眉,永没沾包子汤汁的那只手把手机举到嘴边:“谈个屁。别让死猫丢人现眼了,想吃的话直接让他直接搬去东海住下我也没意见。东西一个都别留,全退回去,客气一点。”



汪徵边点头答应着,又问:“你们真的去出差了?我以为是说笑的……沈教授真的受伤了吗?”


“沈巍没事了。其他的别问了,回头再说。祝红在旁边吗?让她接电话。”


电话那头没声儿了,是走动时连续的的衣料摩擦声,却没有脚步声,旁人听了可能会吓一跳,不过赵云澜习惯了,也就不当什么了。



十殿还真是言而有信啊,说要送上厚礼还真就在两天之内都筹备了,各部门机关要是都有这个效率该多好?


赵云澜叹息:“这些老家伙什么时候能消停呢,一定要看到李旻死了才能安心吗?”


沈巍的心毫无来由地又揪成了一团,伏在鬼王心底的暴虐和狠心又在蠢蠢欲动。



是啊,李旻为什么还没死呢?


江山易主,天下早就跟他毫无瓜葛了。他爱的人哪怕被放出来,也会怨恨他囚禁百年之仇。鬼是不能轮回转世的,地府也没有他的朋友了。


无论有什么是非恩怨,一旦他死了,也就一笔勾销了。轮回还是那个轮回,地府还是那个地府,赵云澜不必熬两天两夜不休息,自己的失职过错也再也无人知晓了。



天道不忍?


不忍的多了。你若不忍,怎么不见你去帮他拆了这阴间,怎么不见你一道天雷劈死我?



李旻,你既然伤都伤成这样了,皮肉又疼,心又痛苦。那你为什么还不彻底解脱,灰飞烟灭呢?




赵云澜吃完了包子,用餐巾纸抹了一下手上的油,手机那头也刚好传来了熟悉的女声:“干嘛?”


“我想托你在妖族打听打听,帮我配点药……”


祝红笑得像一朵漂亮的大丽菊:“哟,您老人家终于开窍了?其实这事儿不用找我,不就是壮阳补肾嘛,医院药店都有卖。还是你信不过人类,想从妖族那里搞点偏方?”


“嘶——我跟你说小姑娘懂太多嫁不出去,局里可不会养你一辈子。不跟你闹了,说正事,”赵云澜神色一凛,低声说,“这件事要保密,经过的人必须是你信得过的人,尤其不能传到那边的耳朵里。你帮我查一下妖族典籍,有没有记载配给鬼服的药。现在伤得快死了,至少给他先吊一口气,如果能让他痊愈得快一点就更好了。”



在赵云澜没有注意到的地方,沈巍难以置信地盯着他,目光简直想把他手上的手机劈碎。他感觉四肢百骸都是冰凉的,而心肺都在剧烈灼烧。


祝红扯着嗓子怒道:“赵云澜你疯了吧?给鬼配药?你还记得特调局是干什么的吗?”


“我知道。那只半鬼已经被锁在鬼牢里了,我亲手以昆仑山之重压下去的,出不了乱子。剩下的按我说的做就好了,回头想要什么直接找我说,今年的假随便请,但是中间不要假手他人。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


手机那边不说话了。



后面赵云澜什么时候挂断电话,又是什么时候洗手换衣服出门的,沈巍统统不记得了。


他觉得自己沉沦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淤泥里,恶意如藤蔓疯狂生长,脑子回响的都是一句话。


为什么要救他?



李旻要是死了就好了。


他死了一切就结束了。他明明已经定罪入狱了,你也亲手把他锁起来了,为什么现在反过头来还要为他寻药?为什么要继续纠缠这个案子?


赵云澜,你为什么要救他!



评论(46)
热度(306)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甜吹晚期,最近沉迷莲花楼
微博:@名为陆梓的鹿

© 陆梓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