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梓

【杀破狼+镇魂】《化鬼》30-32

//不知道该预警什么先预警一下吧



//上次更新回顾




他生前也曾一次次醒来,一次次看到长庚守在床栏边。


在西北,在江南,在京城,在关外。从很多很多年前,从很多很多地方。见的太多了,竟然然早就习惯了……



长庚:“我没想着会失控,也没想伤害你……我,我怎么……我不想看你低着头的样子,你没有错……”



顾昀:“你准备了多久?你要做什么?”


长庚:“子熹,你在审问我吗?”



顾昀:“这个世上血海深仇未能报偿的人太多了,我不是毫无怨言……可是拿我的激愤不平换一个完完整整的你,我怎么舍得?”



后来顾昀不在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里,他都不敢想,这到底是伪饰的长情,还是根本是无处安放的自负和脆弱。他生前没怎么尝到过失败的滋味,偏偏是一次重击就剪断了所有的羽翼,还反过头来把狂躁和不安推卸给别人,假惺惺地扣一个痴情的帽子,玷污了好好的一颗真心。


他终于掐着自己腕上的肉,在一片乌黑模糊的视野中跌跌撞撞、落荒而逃。



现在,忘川的水也很深很冷。


我游泳不好,十六,你还来拉我一把吗?



奈何桥上的谢允闻声回头,只看见忘川上的水花又沉了下去,变成一片缄默的沉寂。


既然顾昀已经把话说尽,下一步,也该到了把事做绝的时候了。



顾昀:“我以前总觉得活一天,便可以护他一天,可是现在想想,感情这种东西,有时候也是枷锁。对他好,反而把他绑在这里不得解脱……”



顾昀轻轻地靠在床栏上,在心底里笑骂自己:真没良心啊。


几十年感情,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。



谢允:“顾将军呢?”


谢允手上没有停下,心里却突然恐慌极了,叮叮当当的翻找声渐渐小了。谢允转过头去,看到长庚睁开的眼睛里,还泛着一丝浅薄的红光。


长庚:“这个能送给我吗,哥?”



孟婆:“这孩子真可怜,这都多少年了,他等的人还没来。”


阴风卷起他的衣角和广袖,吹开他的乌黑长发,好像从初见至今都未曾变化过一样。


不,应当说没有一处和以前一样了。


奈何桥上的不再是那个翩翩的仙人。偌大的地府,也寻不着人间的光了。




//正文




30



等沈巍回到忘川边的时候,已经找不到原来茶楼了。


地府的街道原本就破烂,但是当他凭着记忆驻足的时候,看到的却更是废墟一般的场景。蓝紫色业火成片地烧在青砖拐角里,檐上的砖瓦噼噼啪啪地往下掉,掀起肮脏的灰尘残渣。大部分孤魂都跑没影儿了,天上倒还有几个野鬼在调笑。


“大人,你来晚了啊。”



斩魂使冷眼如刀,睨了他们一眼。


“是吗?”


他们方才还看着阴兵李旻交手的热闹,却忘了斩魂使原本是什么人物——天地人神、一切魂魄皆可斩于刀下。接话的鬼笑容滞在脸上,变成一种尴尬和惶恐混合的模样,剩下的八九只鬼马上见风使舵逃之夭夭,生怕被迁怒后丧命于斩魂刀下。


斩魂使好像没什么耐心。他飞身直上,隔着虚空不轻不重地攥了一下手,那被留在原地的鬼便觉得骨肉被掐得生疼,像是无形的被锁链一层层勒紧,这才悔不及地想起不该在斩魂使面前造次。


“他人在哪儿?”斩魂使问。


“他……他……”


那鬼伸手虚浮地往错杂的废墟里一指。


倒像是真应景似的,一声震天的“嘭”响起,废石堆里尘烟散过,露出一个头发蓬乱,脸色苍白的青年。他身上的布衫被扯成了层层叠叠的碎片,拖拖拉拉地遮着黑色的血,半人半鬼的他左边露出一截白森森的腕骨,折成一个扭曲的角度,右手还提着一把卷了刃的破刀,滴滴答答地流着浓稠的腥甜液体。


持刀流血的人疲惫地眨眨眼,蹭了一下开裂的嘴角,却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。



在上方远远观望的沈巍目睹着这一切,仿佛有什么人尖锐的指尖勾着他的心脏,划了一个不怎么伤人的弧度,又飘飘然离去了。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原地心悸,不安,像懦弱的凡人一样。


可是他明明什么都不怕的。


他应当什么都不怕,他原本不需要害怕——如果没有想起这里面居然还有自己无意间的一点推波助澜的话。



他看见近百多阴兵从角落里走出。沈巍想,这应当不是最初的数字。十殿既然打算下杀手便不会仅仅调派这么少人。


最初是多少,死掉了多少,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少裂痕伤口,无人知晓。阴间的战争不会留下尸体,而魂魄碎片也没有统计的意义。



那只鬼说的其实没错,他来的已经不算早了。


现在两边都到了穷途末路,宋帝王和秦广王负手而立,漠然看着挣扎起身的长庚,甚至不打算动手,想来也是因为他没什么还手之力了。


沈巍想起赵云澜吩咐他的那句“不要让他死了,也别落在十殿手上”,突然觉得,现在再不插手,就只能拎着一团脏兮兮的破衣服回去给赵云澜答复了。他放开那只缩成一团的鬼,凝成阴间的一道烈风飞身过去。



那人的身体又动了。


他垂着眼,掂了一下手上的刀,踉跄着向一侧动了步子,突然越行越快。他的身体不太协调,避不开所有的攻击,也只能堪堪把损伤尽量降低到小。他一方面像是受名师指导过,一招一式,一起一落都带着笃定和一往无前,于乱军之中能清醒地认出自己的方向和策略,另一方面又像一条恶劣的游鱼,夺了敌人的兵器,绕到敌人身侧,攻击敌人的腿、后背,无所不为。


这不是什么高尚的打法,却确确实实是凡人的打法,鱼死网破的打法。


沈巍从来不屑于此。就像读书的学生不屑于在菜摊上讨价还价,戴高贵腕表的人不屑于瞥一眼马路边电子屏上的时间,惯于喝现磨咖啡的人不屑于吃油乎乎的路边摊……


这原本也没什么错,只是斩魂使从来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。


他是桀骜的,冷漠的,旁人不敢企及的。哪怕他有一天想要身献天地,也在一片烈烈火海中化作人间一道风,成为天地间的一记不朽的功名,给心上人留下永久的怀念和无尽的悔恨。



可是李旻算什么呢?


他的粉身碎骨,是群鬼耻笑的一场闹剧。更加无情冷酷的他们像围坐的观众一样,看影片里的小丑从一个深情瘦弱的青年,先变成丧心病狂的疯子,又将变成十殿鬼牢里的一团死肉,或者是天地间再也寻不着的骂名。


他的敌人瞧不起他的冥顽不灵,他的爱人早就对这一切无处知晓,他唯一的朋友如他所愿,饮下孟婆汤,忘了百年事去人间享一片安乐清平。


到最后,只有他本人,还像失了智一样,对此甘之如饴。


好笑的是,这里面居然还有沈巍自己一份功劳。



他方才一回神时,一根青冷的乌青铁刺,带着如梁上柱一般粗的锁链,穿过了长庚的肩膀,把他钉死在矮墙上。


原来是有哪个阎王大人出手了。


长庚丢下刀,两只手一起颤巍巍地攀上铁索,凝一股力量想往外拔,却拔不出来,于是凄凄凉凉地朝对面笑了一下。


现在的他和百年前的顾昀不一样。


他知道疼。



四圣震动,风云失色,忘川水还在激荡不休。绕在沈巍心脏上的手突然不再是恶意的缠绵,而是勒出一道含血的印。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他耳边说:你分明背了千斤重担,许下千斤誓言,其实眼里心里都从来都只有自己的一点私情,从来不肯回头看……


你有你的心上人,难道他就没有他的心上人了吗?你为什么要害他到如此地步呢?



我没有。


真的没有……


云澜,你不要怪我,好不好。



那铁索并非凡物,而是历年历代捉拿恶鬼的灵物。为祸人间的恶鬼一旦被钉上了,也就脱离不了地府的禁制,施不出原来的力量。此后锁链不断,则和恶鬼魂魄血肉连为一体,扣于鬼牢石壁的锁扣中,再也不得逃脱。


秦广王漠然转身道:“恶鬼已经被降服了,押回去吧。”



一记寒光突然劈来,那铮铮铁索就这样分崩断裂。斩魂刀斜横于地上,持刀的黑袍人绷着刀削一般的神色,而长庚终于被铁索放下来,枯瘦的骨头砸在地上,又压上一层钻心的疼。


“斩魂使大人这是做什么?恶鬼李旻,祸乱地府,您可是亲眼瞧见了,我们也是秉公办事。难不成,您要放走这个罪鬼不成?”


沈巍掩饰好所有心绪,平静道:“案件细节还有待调查,令主让我先行来此地,看管好此人,现在把李旻交给我。等到此事真相大白,自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。”


“哪有什么案件,不必查了……”


宋帝王一急,脱口而出。被秦广王伸手一拦,笑吟吟且不容置喙地接上了话。他说:“祸乱天下太平,阴阳秩序本就是重罪,李旻早就罪无可恕了。早先鬼面为非作歹,地府记得是斩魂使大人联合令主一起亲手惩治了吧?大人大义灭亲,地府实在不胜感激……”


大义灭亲……不胜感激……真好笑啊,说的好像沈巍鬼族出身,先天就有包庇之意似的。



秦广王继续说:“十殿再无能,也不至于次次向大人们求援。这次请令主下来实乃做个见证,四圣波动便是这恶人为祸。现如今尘埃落定,便不再劳烦大人了,日后定当差人送上谢礼,还望两位,不要嫌弃。”


沈巍到底不是油腔滑调、嬉笑怒骂都得心应手的赵云澜,明明心里知道应当驳回去,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词来应对,轻轻地吸了一口气。


在沈巍沉默的时候,身后的长庚突然轻轻地嗤笑了一下。


好一个尘埃落定,好一个送上谢礼。他差点忘了,十殿阎罗是神,沈巍也是神,哪怕他穿一身黑袍又怎样?自己的死生,自己心里的公义和怒火,在位高权重者那边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罢了。他才从铁索上放下来,没有时间等。何况,他怎么知道沈巍会顺水推舟,一走了之,还是多管闲事地继续替自己说话呢?


毕竟近百年前,斩魂使大人亲口说过:倘若你有一天化鬼行凶,我亦不会纵容……


他不能等,也没必要等。



他来不及托一下快要掉下的左臂,用还能使唤的右手虚虚地攥了一下,手臂绷成僵尸的青色,指甲伸长作刀片,捏出最后一团黑红色的火焰,变成一团黑雾向十殿扑杀过去。


沈巍神色一凛,赶在秦广王出手前截住了长庚。表面上是秉公办事站在地府那边,其实他也知道十殿心狠手辣,招招致命,还是让长庚和自己周旋对他来说更好些。


他控制好力道,让穷途末路殊死一搏的长庚,和自己维持在一个水平相当的程度,并且在周旋的过程中把他渐渐往一边引,争取拖延到赵云澜来。却听见长庚低低地笑了一声,要死不死地说了一句:“大人,你留情了。”


沈巍一惊,抬头突然对视上他的眼睛,荒芜成一片空荡血海,身体和废石污泥已经分不开。他左侧的身体皮肉尽裂,一块块骨露出来,破碎成没人稀罕的一块烂泥坏肉。可他明明是一代君王,一统江山迎接各国来朝,也曾被什么人捧在手里搂在怀里,描摹如画眉眼,诚心诚意地赞扬他的丰功伟绩。



“对不起。”


沈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。




31



对不起?


你可曾对不起我吗?


长庚无知无觉地重复了一遍,又在心里反反复复咀嚼,好像不认识这几个字似的,想从斩魂使身上,看出一点端倪。


今时今日的斩魂使已经不是原来的一团黑雾了,封神以后彻底有了人的模样,庄重,温和,棱角分明,或许还有其他的样子,只留给特别的人看到的样子。有着错落绣纹兜帽缓缓脱落下来,捧着自上古留蓄的乌黑长发,是他爱人喜欢的长发。虽然依然着黑色长袍,却不再是那种孤冷不可接近的,有浅灰色色藤萝纹路装点,竟趣味横生,想来是那个穿着短风衣的镇魂令主给他挑选的。

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长庚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洋葱和油烟味儿。


他以为自己的记忆应该早就分辨不出了。



上去地府三千里,是仙外尘世,是炊烟滚滚灯火如昼,是新水泉涌雨雪纷然,是好听或者难听的一曲塞外笛,是千万情话落在纸上落在心尖。


忘川不知长,黄泉不知深,孤魂野鬼不知故土何处,冥王神仙不知胜景山川。


那是鬼王如今的来处。


也是自己不敢回想的,烟火人间。



对……不……起?


长庚在大脑里最后重复了一遍,目光横扫过正人君子模样的沈巍和漠然观望的阎王,才察觉到被咬紧的牙和心一样,疼过破碎的皮肉。终于,嫉恨如肆虐野兽破笼而出,无助和愤然化作手上一击,直向比自己强大千百倍的沈巍心口。


刀片般的指甲刺破沈巍的胸膛。


他竟然击中了。



长庚余怒虽未消,却先能惊觉有变,飞快地抽回了手,扫过沈巍的目光锐利又警惕。沈巍却丝毫没有被击中惊讶,一丁点儿都没有,竟然舒开眉眼笑了一下,教人看不出来是温和宽厚还是居心不良。秦广王未表态,宋帝王却突然笑了,笑李旻做了不该做的事,伤了不该伤的人。


他想:这下镇魂令主可得站在地府这边了。



千百年不动的忘川水轰鸣激荡,阴风如刀割扯着谁的伤心皮肉,四圣于天南海北处观望这轮回的中心,地府上空闷雷作鼓,怒斥着愈演愈烈的闹剧,和善恶难辨的众人。


天若降罪,恐怕谁都无法独善其身。



好巧不巧,此时,最后一个人也终于现了身。



此人缓步而行,衣衫被风吹鼓得翩翩起落。墨色长发被生了嫩芽软枝盘作发髻,随意垂着于身前腰间,既像爱玩爱闹的孩童,却又透出一种庄重和深不可测。明明衣着整洁,襟口胜雪,却也不在意肆虐肮脏的烟尘和满地狼藉。双目如黑玉般剔透,只缓缓一垂,便可窥见浩渺山海人世。


沈巍心中一滞,还未曾酝酿的话都胎死在腹中,变成难以置信的手足无措,竟然毫无道理地慌张起来。


他怎么会在这儿?


他的目光轻扫过地府废墟、业火、破碎铁索和染上的黑血,扫过持刀的近百个阴兵,脸色恶劣、负手而立的两位阎王,一身枯骨烂肉的长庚,和横在这两方中间的沈巍。他盯着沈巍胸前的伤口和血迹,教人看不透在想什么。



穿银甲的近百阴兵更利落地把兵刃戳在地上,齐刷刷跪了一地。高傲的秦广王和宋帝王终于低了头,对那人拱手作揖,克制敬重地齐声道:



“拜见大荒山圣。”






32



昆仑为什么在这儿?


和约定的不一样,这没有道理,沈巍想不通。


当初昆仑的神格一瞬间回来了,是神农放出来的,如今魂火归位,赵云澜虽然恢复了昆仑山圣的记忆和一部分力量,但毕竟转世多少回,脾性和习惯早就变了。


赵云澜插科打诨死皮赖脸都没关系,沈巍早就能一应接受了。


可是如今来的那个人,是昆仑……



昆仑盯着沈巍的伤口,目光不着痕迹,却又犀利非常。


“他竟能伤了你吗?”



沈巍的心血突然垮了。


他原本可以瞒天过海,因为到现在为止仍未有过人察觉到他的责任,更不必说追究了。他也可以隔岸观火,等到李旻被十殿杀掉或者被赶来的赵云澜救,都没关系,毕竟十殿原本也没邀请他下来。温文尔雅的沈教授可以回到繁华热闹的龙城做一个好市民,回到开阔明亮的教室里做一个受学生喜爱的老师,回到赵云澜身边,做那个苦守大封千年的沈巍。


他不必承担任何罪责——只要李旻能做一个安静的哑巴。


他想,鬼王的血是浑浊的邪恶的,原本就是这个样子。只是那个人认不清罢了,才轻而易举地把一捧真心许诺出去,怪我干什么?


可是当他亲眼看见昆仑站在面前,眼角眉梢的笑隐退了,冷静和沉默刚沾染上一点,鬼王的暴躁恶劣瞬间输得一干二净。他的心里只有一句: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


反反复复,不知深浅。



长庚自己都伤成一团烂肉碎骨了,还含着一点笑,看这边僵持的一对璧人。


他用刀强撑着身体的手臂再也使不上力气,恍恍惚惚地卸了力道,人重重地向地面砸去,鼻子里吸进去很多杂尘,他越是咳嗽,牵动的神经越发疼。他的额角被一块碎石硌着,却没力气挪开,只是睁开眼,虚弱地喘息,断断续续地笑说:


“斩魂使大……大人一再手下留情,可惜是……是我……狼心狗肺,不识好歹……”


真识时务啊。


可是他疼得快要昏过去了。




昆仑闻声走过去,面色如水,低声问:“你觉得自己复仇成功了吗?”


死尸一样的长庚斟酌了一下,艰难地用眼神给昆仑示意。昆仑回头,看见修道千万年的两位阎罗大人站在远处,锦衣冠冕依旧,只有袖子上染了一点点灰。


长庚却不以为意,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,那笑容又飞快地消失不见了。



昆仑皱了一下眉,问:“易水寒凉,何所惧兮?心之所向,九死无悔……你是要这样回答我吗?”


长庚没了回应他的力气。


他的目光轻轻向下一落,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,青年的脖子下落了一块玉坠,和他一起凄凄凉凉地惹上了尘埃脏血。那玉不是那种雕刻好的工艺品,而是天然的玉,蒙着细细的白色纹路,像高峰里轻飘飘的云。浅浅的青绿光泽流转,它仿佛在低语,在呢喃,对着昆仑山的主人。



山圣说:“这是昆仑山上的玉,集日月灵气,纳灵养魂。是那个灵婆的弟子给你的吗?”


长庚一点一点伸出还听使唤的右手,指尖一寸一寸沿着土石寻过去,攥住了玉,在一寸一寸挪回来,往自己胸前收。



昆仑不是小气的人,也没有一定要把自己东西抢回来的意思,何况青年还如此珍视它。


但是令他吃惊的是,青年并不是要收到自己的衣襟里,而是一点一点往嘴边送,合着沙土一下子含住了。他这才隔空挥手一击,直向青年的颈下咽喉处。


虚弱的长庚咳嗽一声,又被迫无力地把它吐了出来。


他的眼角是红的,怨恨的,含血的,只是再也没有攻击谁的力量了,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佩戴了近百年的玉,那个纠缠不休从谢允身上要过来,在烛光下还仿佛还能倒影着年轻将军的笑颜的玉,被了不起的山圣轻轻松松地拿走。


“你想吞下它……”


“你不是连死都不怕么,怕这个?”


你怕它落在谁手里?


它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?还是这里有什么?



“初次见面时,你要我们两人帮你找顾将军的下落,地府阴册遍寻不到,十殿灵阁都深信百年前早就魂飞魄散。可如今看来,却并不是这样。”


“因为这从头到底都是你自编自演的一场闹剧,为的就是引我们两人追查真相——你在百年前就知道的真相……”


昆仑缓缓起身,青衣舒展成一笔险峻的山峰,他提着挂玉的绳,让玉垂在青年眼前。他看着青年脸上血色褪尽,只有眼泪飞快地流下来,混着脏泥和咸湿,终于冲开了那些无可言表的百年伤痛,这才轻轻开口。



“你囚禁了他,近百年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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